第(2/3)页 “那可得好好比,”胡大叔咬了口月饼,“不能辜负你娘的手艺。” 中秋这天,油坊放了半天假。周胜带着月饼回了趟家,娘见了他,眼睛笑成了缝,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,尤其打听二丫的事,听得周胜脸一阵阵发烫。 “娘,等大赛完了,我就请媒人去说。”周胜红着脸说。 娘笑得更欢了:“好,好,娘这就给你准备彩礼,咱家虽不富裕,但该有的体面不能少。”她从箱底翻出块红布,“这是你姥姥给我的,说给未来孙媳妇做嫁衣,你先给二丫送去,让她瞧瞧中不中。” 周胜接过红布,布料虽有些旧,却透着股亲切的暖意。他知道,这红布里包着的,是娘的期盼,是日子的红火,是沉甸甸的念想。 回油坊的路上,周胜见田埂上的玉米已经收割了,留下光秃秃的茬子,却透着股踏实的劲儿——就像这日子,收了旧的,总会有新的长出来,一茬接一茬,生生不息。 油坊的灯还亮着,胡大叔在调试榨油机,狗剩在筛菜籽,胡小满在给鼓风机上油,二丫则坐在门槛上,借着灯光绣着什么,针脚在布上跳跃,像只忙碌的小蜜蜂。 周胜走过去,坐在她旁边:“绣啥呢?” 二丫把布往身后藏了藏,小声说:“给你绣个平安符,比赛的时候带着,保准顺顺当当。” 周胜心里一暖,刚想说谢谢,就听见胡大叔喊:“胜儿,快来试试这新调试的榨油机,出油率比以前高了半成!” “来了!”周胜应着,起身往屋里走。二丫看着他的背影,偷偷把平安符往他的工具箱里塞了塞,嘴角弯起甜甜的弧度。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在忙碌的身影上,照在堆成小山的菜籽上,照在那台即将去参赛的榨油机上。一切都那么安静,又那么充满力量,仿佛在等着大赛那天,把积攒的精气神,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。 周胜知道,比赛结果不重要,重要的是这一路的热热闹闹,是身边这些人的笑脸,是手里这门沉甸甸的手艺。只要这油坊还转着,只要这日子还透着香,就是最好的光景。 他握住榨油机的摇杆,轻轻往下压,齿轮转动的“咔嚓”声里,仿佛能听见未来的脚步声,正一步步靠近,带着油香,带着期盼,带着数不尽的好日子。 日子像油坊里的石磨,不紧不慢地转着,离县里的榨油大赛越来越近,油坊里的气氛也跟着添了几分紧张。胡大叔把祖传的那口炒籽锅擦得锃亮,锅底的烟垢积了几十年,被他用竹片一点点刮下来,露出暗沉的铜色,阳光照上去,泛着温润的光。“这锅炒出来的籽,带着股老灶的烟火气,评委准能尝出来。”他边擦边念叨,像是在跟老伙计对话。 狗剩抱着个大筛子,蹲在院里筛菜籽。新收的菜籽饱满得很,圆滚滚的躺在筛眼里,被他晃得“哗啦啦”响,碎末和空壳从筛孔漏下去,在地上堆成一小堆。“周哥,你看这籽,个个跟小元宝似的!”他举着一粒菜籽凑到周胜眼前,“俺挑了三天,把扁的、带虫眼的全捡出去了,就留这最壮实的。” 周胜笑着接过来,捏起一粒放在嘴里咬了咬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清香混着点土腥味在舌尖散开。“不错,水分刚好。”他往筛子里撒了把水,“再润润,炒的时候不容易焦。” 胡小满背着小算盘,踮着脚往油桶上贴标签。标签是二丫帮忙剪的红纸条,上面用毛笔写着“胡记油坊”,字歪歪扭扭的,却透着股认真劲儿。“周哥,咱这次带多少油去参赛?”她数着桶上的刻度,“大桶三斤,小桶一斤,我算着带十桶刚好,够评委尝,还能给看热闹的人分点。” 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周胜正调试着那台二手电动搅拌器,电线被他用胶带缠了又缠,生怕比赛时出岔子。“对了,让二丫她爹做的油漏斗呢?拿来装上试试。” 话音刚落,二丫就抱着个红木漏斗跑了进来,漏斗口雕着圈缠枝莲,红得发亮。“俺爹连夜赶出来的,说这木头泡过油,越用越光滑。”她把漏斗往出油口一放,大小正合适,“你看,这弧度,油准能顺顺当当流进瓶里,一滴都不洒。” 周胜接过来摸了摸,木质温润,雕工虽不精细,却透着股拙劲。“你爹手艺真不赖。”他说着,往漏斗里倒了点新榨的油,油线顺着漏斗壁滑下去,果然没挂一滴油珠。“成,就用这个。” 二丫的脸一下子红了,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:“俺娘让俺问问,比赛那天要不要带点咱家的枣泥糕?她说配着油吃,解腻。” “带!咋不带?”胡大叔从炒房探出头来,脸上沾着黑灰,“你娘做的枣泥糕,就着咱的新油,那滋味,绝了!” 二丫被逗笑了,眼睛弯成月牙:“那俺明儿一早就跟俺娘说,多做两笼。” 傍晚收工时,周胜往二丫家送新榨的油,刚走到院门口,就听见院里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响声。二丫爹正坐在小马扎上,手里拿着把刻刀,在块木头上凿着什么,木屑飞得到处都是。“叔,忙呢?”周胜喊了一声。 二丫爹抬头笑了,放下刻刀抹了把汗:“给你们做个油勺,比赛时舀油用。你看这弧度,舀得稳,倒得净。”他举起手里的木勺,勺柄上刻着个小小的“胜”字,“讨个彩头,祝你们拿第一。” 二丫从屋里端着盆热水出来,看见周胜,脚步顿了顿,把水盆往她爹跟前一放:“爹,洗手吃饭了。”又转过身对周胜说,“俺娘蒸了槐花饭,你要不要留下吃点?” 周胜的肚子刚好“咕噜”叫了一声,惹得二丫爹哈哈大笑:“留下吧留下吧,让你婶子再炒个鸡蛋,就着新油,香得很!” 饭桌上,二丫娘一个劲往周胜碗里夹菜,絮絮叨叨地问着比赛的事。“评委都是城里来的吧?他们会不会吃不惯咱这土法子榨的油?”“要不要穿件新衣裳去?别让人家觉得咱油坊太寒酸。”“路上开车慢着点,别碰着……” 周胜边吃边应着,槐花饭带着股清甜味,炒鸡蛋用的正是油坊新榨的油,金黄透亮,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二丫坐在对面,偶尔抬头看他一眼,筷子在碗里拨弄着饭粒,脸红红的。 吃过饭,二丫送周胜出门,月亮已经挂上树梢。“俺给你绣的平安符,记得带着。”她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,红绸子缝的,里面鼓鼓囊囊的,还坠着根红绳。“俺娘说,缝的时候心里想着‘赢’,就真能赢。” 周胜接过来揣进怀里,温热的触感贴着心口。“谢谢你,二丫。”他挠了挠头,“不管能不能赢,这平安符我都好好收着。” “肯定能赢的。”二丫仰头看着他,眼睛亮得像星星,“你炒籽的时候火候掐得那么准,榨出来的油那么香,评委肯定能尝出来。” 走在回家的路上,周胜摸着怀里的平安符,脚步轻快得很。风里飘着油坊的香气,混着田埂上的青草味,心里像揣了块热乎的油饼,暖烘烘的。 比赛前一天,油坊里忙得脚不沾地。胡大叔把炒籽的柴火劈得整整齐齐,码在灶边,粗的烧底火,细的引火用,分毫不乱。“明儿天不亮就得起灶,这火得烧得匀,不能忽大忽小。”他蹲在灶前,用柴棍把灶膛里的灰烬扒出来,“炒籽最讲究‘三分火功’,火太急了外面焦了里面生,火太慢了籽焖得发黏,榨不出油来。” 狗剩把所有的工具都搬到马车上,油桶、漏斗、搅拌器,连擦机器的抹布都叠得方方正正。“周哥,咱带的家伙够全乎不?要不要把修机器的扳手也带上?”他挠着头,生怕落下啥。 “带上带上,”周胜正往搅拌器上套防尘布,“有备无患,别到时候机器出点小毛病手忙脚乱的。” 胡小满抱着账本核对数目,嘴里念念有词:“菜籽五十斤,油桶十个,漏斗一个,枣泥糕两笼,平安符一个……”数到最后,她抬头笑着说,“齐活!就等明天出发啦!” 二丫也来了,手里捧着块新缝的油布,蓝底白花,边角缝得整整齐齐。“俺把这油布铺在桌子上,放油桶的时候就不会蹭脏了。”她蹲下来,把油布往马车上铺了铺,大小正合适,“上面的花是俺绣的向日葵,跟着太阳转,吉利。” 周胜看着她忙碌的身影,心里暖洋洋的。油坊里的灯亮到后半夜,昏黄的光透过窗户,照在堆得整整齐齐的菜籽上,照在擦得锃亮的炒籽锅上,照在每个人脸上,像层温柔的纱。 第二天一早,天还没亮,油坊的烟囱就冒起了烟。胡大叔蹲在灶前,用火柴点燃引火草,“呼”地一声,火苗舔着细柴,很快就燃了起来。他往灶膛里添了几根粗柴,火苗“噼啪”响着,映得他脸上红光满面。“第一锅籽得炒得慢点,让潮气慢慢散出去。”他边添柴边说,眼睛盯着锅里的菜籽,时不时用长柄铲翻一下。 狗剩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,揉着眼睛往马车上搬东西。“周哥,二丫姐说她在村口等咱呢,带着枣泥糕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周胜正系着围裙,手里拿着个布包,里面是二丫绣的平安符。他把布包往贴身的兜里塞了塞,又检查了一遍电动搅拌器的电线,确认没问题才直起身。 第(2/3)页